8月2日，特朗普政府凍結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 （UCLA） 3.39億美元經費，指責該校在反猶主義、招生平權和女子體育方面存在民權違規行為 [1] 。

上周四，UCLA收到通知，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和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等機構將暫停對UCLA?的資助。

根據主管科研與創新活動的副校長羅杰·脅本 （Roger Wakimoto） 在上周五在學校內部發送的一封電子郵件，已有約800項研究資助被暫停。其中包括約500項來自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 （NIH） 的撥款、約300項來自國家科學基金會 （NSF） 的撥款，以及兩項來自能源部 （DOE） 的撥款 [2] 。

聯邦政府曾因類似指控凍結或暫停對私立大學的聯邦資金，但這是聯邦政府首次針對公立大學采取行動。

陶哲軒也被斷供

在聯邦政府對UCLA實施前所未有的資金凍結之際，菲爾茲獎得主、UCLA數學教授陶哲軒 （Terence Tao） 公開發聲，批評這一決定“似乎未遵循此類措施通常應有的正當程序標準”。

陶哲軒坦言，本次暫停的撥款中，他個人的研究經費也包括在內，此次凍結“對我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他已經延后自己夏季工資的發放，以便優先使用NSF撥付的資金來支持幾位研究生，但如今這筆資金也處于懸而未決的狀態。這導致“我未來幾乎沒有任何資源來支持我的研究生” [3] 。

根據陶哲軒自己的簡歷網頁，這應該是他現在唯一的NSF資助 [4] 。資助期是2024到2027年，剛剛開始一年。資助總額75萬美元，現在只撥付了不到三分之一。項目介紹提到該項目“有望解決數論中著名猜想之一，Chowla猜想 （的某個版本） ，而這又可能成為進一步攻克更著名猜想 （如孿生素數猜想） 的跳板。該項目還將為研究生提供科研訓練的機會 [5] ”。

更令陶哲軒擔憂的，是資金凍結對UCLA純數學與應用數學研究所 （IPAM） 未來產生的影響，如果暫停令不解除，它現在的緊急資金充其量只夠再運營幾個月。

IPAM是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 （NSF） 資助的六大數學研究所之一，在陶哲軒看來，像IPAM這樣的研究所，其深遠的價值并不在于為像他這樣已有資源和人脈的資深學者提供便利，而在于對早期職業階段研究者的支持，尤其是來自非一流機構的青年學者。這些人往往缺乏與交叉領域前沿保持接觸的機會，而研究所項目正提供了一個難得的平臺。

陶哲軒回憶，自己在1997年博士后期間，曾參加過另一個NSF資助的研究所組織的一個關于調和分析的項目。正是那次經歷，讓他建立了幾段對職業發展極為關鍵的合作關系。他也特別指出，許多同行和合作者都曾有過類似的經歷，研究所提供的項目和環境，在他們早期學術生涯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因此，在他看來，失去任何一個這樣的研究所，都會對下一代數學人才的培養帶來嚴重的影響。

UCLA校方，以及其他受到影響的UCLA研究人員，也紛紛公開發聲。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校長胡利奧·弗倫克 （Julio Frenk） 在一份聲明中表示，這一決定“令人深感失望”，他強調“聯邦科研資助并不是施舍。我們的研究人員為爭取這些經費進行了激烈競爭，他們提交的研究計劃本身就被政府認為對國家的健康、安全和經濟未來至關重要 [6] ”。

UCLA神經生物學教授薩曼莎·巴特勒 （Samantha Butler） 致力于研究胚胎中神經元的發育，以幫助人們在脊髓損傷后恢復感覺。這項研究需要持續用價格不菲的液體培養基喂養的活體干細胞。她將凍結資助描述為一場“災難”，因為“我們無法讓研究暫停”，一旦中斷喂養，這些耗費數月甚至數年心血培養的細胞將會死亡，導致整個研究前功盡棄 [7]? 。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 （UCLA） 物理科學部的特別顧問布蘭妮·羅賓遜 （Britney Robinson） 在發送給部分學生的電子郵件中表示，聯邦資金的流失可能會影響未來幾年研究機會的數量。她補充說，由于預算削減，許多實驗室將無法招收本科生，而其他實驗室則可能完全關閉。她還補充說，在不斷變化的政治氣候下，物理科學部將繼續支持國際學生和沒有官方移民身份的學生 [8] 。

多所高校被威脅凍結經費

此次對UCLA的經費凍結，直接源于美國司法部 （DOJ） 民權司的一項調查結論。調查認定，UCLA在處理校園親巴勒斯坦抗議活動過程中，對猶太及以色列學生所面臨的敵對氛圍“表現出故意的冷漠”，已違反了《1964年民權法案》第六條。

相關結論由司法部于上周二通過正式信函告知加州大學校長邁克爾·德雷克 （Michael Drake） 。信中指出，UCLA在處理“支持巴勒斯坦營地” （Palestine Solidarity Encampment） 期間，未能有效保障猶太和以色列學生的權益，從而觸犯聯邦民權法。

加州大學系統和特朗普的斗爭，可以追溯得更早。今年2月，特朗普政府宣布將大幅削減對研究型大學和科研機構的資助，尤其限制對NIH項目間接費用的撥款。這一政策引發強烈反彈，包括加州在內的22個州聯合提起訴訟，指出此舉將嚴重削弱醫學等關鍵領域的研究能力。最終，一名聯邦法官隨后簽署臨時禁令，暫時叫停了這項削減措施 [9] 。

被指存在種族歧視并遭遇聯邦資金凍結的高校，并不只UCLA一所。

上周三，特朗普政府以“系統性種族歧視”為由，凍結了向杜克大學醫學研究部門杜克健康 （Duke Health） 提供的1.08億美元NIH資金。受到影響，7月25日杜克大學領導層在向教職員工發送的電子郵件中宣布，近600?名員工將參與杜克大學的自愿離職計劃，非自愿裁員計劃將于8?月開始。這封郵件將裁員的原因歸結于“研究支持大幅降低以及捐贈基金稅率增加” [10] 。

自今年1月特朗普政府重新上臺以來，聯邦政府對多所名校施加壓力，要求包括哥倫比亞大學和哈佛大學在內的多所名校修改校園政策。聯邦官員指責這些高校在處理“反猶主義”問題上不力，并對少數族裔傾斜的招生政策表示不滿。政府明確表示，若相關政策不作調整，學校將面臨聯邦資金的削減。

在持續數月的調查與談判后，哥倫比亞大學于7月23日宣布，將支付超過2億美元的和解金，以結束聯邦政府針對其的多項調查。作為協議的一部分，政府將恢復對該校科研項目的經費支持。這一決定也被外界視為高校在強大政治壓力下作出的妥協。

哈佛大學目前也正與聯邦政府進行談判。據彭博社報道，白宮方面將5億美元視為談判的起點，如果哈佛拒絕接受政府提出的監管條款，最終的協議金額可能遠高于這一數字。目前，哈佛正面臨多項民權調查，且有高達26億美元的聯邦科研經費處于被凍結狀態 [11] 。

參考文獻：

1.Associated Press. (2025， August 2).?Trump administration freezes $339 million in UCLA funding over civil rights violations. AP News.

2.Crosnoe， A.， Velasco， A.， & Winward， D. (2025， August 2). About 800 NIH， NSF research grants suspended following UCLA federal funding cuts.?Daily Bruin.

3.Tao， T. [@tao]. (2025， August 4).?Terence Tao on Mastodon.?

4.Tao， T. (2024).?Curriculum vitae.

5.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 (2024).?Structure theory for measure-preserving systems， additive combinatorics， and correlations of multiplicative functions?[Award No. 2347850].

6.UCLA Office of the Chancellor. (2025， July 31). The loss of federal funding is a loss for America.?

7.LAist. (2025， August 1).?UCLA researchers react to funding freeze.?

8.Crosnoe， A.， Velasco， A.， & Winward， D. (2025， August 2). About 800 NIH， NSF research grants suspended following UCLA federal funding cuts.?Daily Bruin.

9.Ho， C. (2025， February 10). NIH Trump cuts to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research funding blocked by judge.?San Francisco Chronicle.?

10.Despa， A. (2025， July 25). Nearly 600 staff to depart Duke under voluntary program， layoffs to follow in August.?The Duke Chronicle.?

11.Bloomberg News. (2025， July 31).?For Trump’s Harvard deal， $500 million is only a starting point. Bloomberg.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知識分子 ，作者：張天祁